那天离开琉璃家之后,真由理和我一同回家,路上她一直擦拭止不住的眼泪。我毫无办法,我连让她停止哭泣的能力都没有,我痛恨这样的自己,所以我更加自暴自弃。
“让我送你回去吧?”我带着有些强硬的语气发问,与其说是发问,倒不如说是要求。
“嗯..嗯”真由理用稍微颤抖的声音回答到。
于是我们一起走到了真由里的家门前。
“那就这样了,别想太多了。真由里!明天见。”我转身挥手道。
我真的讨厌这样的自己,只是说着“别想太多”,我觉得自己像在喂真由里毒药。愚蠢的我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明白“别想太多”只会让她想的更多。只有在说出来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将某个人伤害到一败涂地。我不知道我至今为止伤害过真由里多少次,如果知道的话,我可能会内疚地找一条无人知的小桥,投身那无人知的江河中,这样我才能稍微减缓内心的痛苦吧。我这样的人,总是不明白我的话对真由里的分量。
真由里轻轻地挥手道:“嗯嗯,明天见。”
“那个...中村君!”在我准备离开之前,她打断了我。
“没事....”她苦笑道。
明明就是有事,她明明还在为琉璃的事情耿耿于怀,可她就是不愿再麻烦我。我也很没出息地就这样让真由里一个人走进了家门。
“傻瓜吗你。”我踏步前行。
可谁才是真正的傻瓜,谁才是真正的蠢货?
回到家中又是和以往一样的吵闹,玩gal,之后便陷入昏睡中。这一天便过去了。我总是,原谅着这样的自己。却丝毫不放过别人。
隔天,早上。
真有里充满元气地说:“早上好中村君!”真由里一如既往地在我们家等待着我。
“啊~早上好大欧派!”我打着哈欠调侃。
我希望我这日常的没营养的无聊而色情的玩笑能让真由里打起精神。
“真是的!”真由里似乎有点生气。(然而她每次都这样。
真由里对我认真地说:“中村君,今天下午有我的田径比赛哦。记得去看!”
我打着哈欠说道:“哈~~好。”
这世上充满着不公平的事情,比如说有些人生来就拥有更多的继承得来的财富,有些人生来就得承担父母的债款。甚至有些人刚出生就消失了...这世界上甚至有没他存在过的痕迹。琉璃的事,也是一种不公,但却是我见过的,最不公平的事情。以至于我甚至想怒骂老天,愚蠢而盲目。苦难总是由温柔的人承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社会多了这样一条荒谬而让人唏嘘的规则。
我突然想起来了,那天离开琉璃家的时候,琉璃告诉我说她想去看真由里的比赛。可我记住的只是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与小小的虎牙,真由里这么一提起她的比赛,我便想了起来。
“琉璃酱说过要来看你比赛来着,我们中午吃完饭去接她吧!”
“好呀!嘿咻!”正在训练的真由里冲我笑了笑说道。
到了午饭时间,我和真由里在天台一起吃饭。“真由里,别吃太多啊!下午田径赛会跑得吐出来的...”我轻轻地敲了一下真由里的头,说道。
“不会的啦!”真由里吐着舌头说道。
“不会个鬼,人运动的时候身体上、下震动,留在胃里的食物太多的话,可能未消化完全,然后对胃产生很大的负担。”
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样的知识呢?哎,没办法啊,谁让我的青梅竹马喜欢跑步。我的存在,我所能做到的事,就是让她好好地跑起来这样吧。是的,我尝试着用这样的方式偿还自己的罪过。
我关切地说:“别吃太急啊!”
真由里笑着说:“嘻嘻!我想快点吃完去见琉璃酱嘛!”
我们早早地来到那个路口,等待像往常一样经过这里的琉璃酱。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和往常一样。当不幸的事发生的时候,人们总是无法预知。因为我们的无法预知,这世上的悲剧又多了一起。
“哥哥!姐姐!”
琉璃酱看到我们,很兴奋,毕竟她还只是个孩子。
琉璃酱没有意识到这条马路并没有红绿灯。
琉璃酱似乎想要向真由里学习,她跑的很快。她甚至没意识到那辆因惯性太大而停不下来只能不停鸣笛的货车。琉璃酱的心中只有遇见我们以及能见到真由里在场上的英姿的兴奋。
“琉璃酱!!!小心车!!!”我们两几乎同时大喊了出来。
真由里竭力一喊:“琉璃酱!!!!”
作为田径选手的真由里反应很快,她奋步疾飞,她想要去救琉璃。而我什么都做不到,我仍处于对货车即将狠狠地撞击琉璃这件事的惊恐之中,我的腿迈不开,我的心跳不断加速。我觉得自己现在是那个路口上比货车更刺眼的存在。
可是...真由里....那个在田径赛场上一直跑第一,一直都是最快的真由里...却赶不上货车的速度..
货车在将琉璃撞飞之后才停了下来...司机显得很惶恐...他直哆嗦着打开车门下车....真由里瘫坐在马路上...对着离她只有一米多距离的货车发着呆.....她眼神空洞,仿佛一个人偶。我从惊慌中脱离,但情绪仍然崩溃着,我边打着医院电话边竭尽全力跑了过去,只见琉璃酱躺在路边....她小小的身躯不断渗出血液...她的嘴角充满鲜血,虎牙被血染红。而她的手,攥着一张写着“田村真由里”的被鲜血染红的签名照。我在小琉璃的身体前跪倒...感到无比沮丧,围观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人们唏嘘不已,有的人看出了一些“端倪”,按照他们理解的“端倪”,他们开始安慰真由里。我拨通了琉璃家的电话:“请.....请问是琉璃的妈妈吗?”我开始禁不住啜泣,“琉璃.....琉璃她...琉璃她出车祸了..就在路口...”然后我听到了电话被甩到一边而发出的声响...不一会,一个满脸眼泪头发凌乱的女人出现了,她甚至来不及换上鞋子,只是匆忙地跑了出来...
医院的救护车也到了..现场很混乱。女人的哭声,人群的议论声,救护车的鸣笛声,救护人员的喊声,货车不断露出液体的声音,警察和司机的关于车祸的对话声,混杂在一起。而我的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琉璃...琉璃....我的琉璃啊!!!”
琉璃妈妈开始痛哭..她的泪水与琉璃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请让开,我们需要急救。”医护人员冷静地说道。
“阿姨...对不起...”我道着歉,“是我...是我没照顾好琉..琉璃”我的眼泪止不住地留,脸开始抽搐。
我不知道我说这些话能有什么用,或许只是让自己有个解脱而已。
“....琉璃.,我的女儿...”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撕心裂肺地,哭泣着呼唤自己的女儿,那个声音,是那么让人痛苦。
随后,她就上了救护车,离开了这个路口。人们也纷纷散开,警察在做好善后处理之后,只有我和呆滞的真由里仍留在那。
“琉璃...琉璃酱呢?琉璃酱,没事吧?”真由里像是惊醒一般,突然向我问道。
“没事的,琉璃酱一定会没事的...”我抱着真由里,安慰道。
“我本应做到的!那个距离,我本应该追的上的!!!”真由里在我怀里开始嚎啕大哭。
我痛恨那时候的自己,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我连迈开步去拯救琉璃都做不到,我更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那句话,我应该让琉璃妈妈带着琉璃出门,这样就不会发生悲剧了。
我低着头黯然说道:“都是我的错,真由里,我不应该让琉璃独自出门的。”我开始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我本应做到的..”真由里只是重复着这句话...
那天下午的比赛...真由里放弃了...真由里,放弃了。放弃了田径,放弃了奔跑。
后来,在动了个大手术之后,琉璃的性命还是保住了..可是琉璃却没有苏醒,也就是说琉璃,成了植物人。琉璃妈妈日渐消瘦...她的小小而温暖的屋子,只剩下了寒风....每次陪着琉璃妈妈探望琉璃的时候,真由里总是发着呆,望着琉璃。。。。我送她回去的时候,她都不敢经过那个路口,我们只能饶路而行,在她家门前,她总是躲在我身后哭泣....真由里的家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可我们都无能为力。在天灾人祸面前,人类的力量太渺小了。后来真由里花了整整几个月的时间才从呆滞的状态恢复过来...而琉璃酱的状况依然没有好转.....她依然陷入昏迷之中,无法苏醒。就像天空中那抹重云般,依旧没有散开....我们依然被阴影笼罩着...
真由里说的那句话,那句“我本应做到的”,我觉得更适合给我去承担。我本应去坚持的看法,本应去说服琉璃的妈妈,本该迈出的脚步,可我什么都没有。相比迈出了脚步的真由里,我真的无地自容。无论我怎么自责,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就是:田村真由里的人生,多了一个抹灭不掉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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